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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编文章 | 青青帘影(2001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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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裴少铭   作于2001年发表于《山西晚报》

一缕亮光,从敞着的窗口爬了进来,轻轻地飞落在我的床前。它扇动着翅膀,轻抚着我的面颊和额头。

深夜,也不知道是几更,一股清泉从月空泻落,腾突跳宕着,又脆生生地笑着,流淌进我笼着雾气的梦的森林。睡意的混水于是被慢慢地排净了。

三更回梦,一般不是为了抑郁,就是出于兴奋,可我的心中现在分明什么也没有。古人有“夜中不能寐,起坐弹鸣琴”的。我想在这悄然的深夜,如果有乳白色的月光,或者是飞火似的流萤,弹一首古筝或者吹一曲洞箫,《高山》可以寄怀。《胡笳》可以遣情,那也是一种境界。然而,我现在分明什么也没有。

既然什么都不能做,那我就只能静静地望着了。

两眼呆呆地盯着,对铺的帘布上,光和影在上面画就了几圈同心的木纹,那上面,青色的月光,仿佛秋日蓝天下的一湾静水,被浮着的筏子划出了道道涟漪。

那帘子上的水纹是倒置的一座孤峰。那不是自己熟悉的挂云山吗?

挂云山陡,山的一面是刀劈的悬崖;挂云山险,顺着蜿蜒的石阶,需四肢着地方可攀登上去;挂云山秀,青葱碧绿,犹如一根巨大的竹笋直刺天空,她脚下依偎着小青河,头上顶着蓝得透明的天空,有时雾雨为她洗脸勾眉,白云为她簪花涂粉,娇美得如同略施粉黛的西子。

小青河里没有泥沙,全是青色的卵石,我们在那儿捕鱼,在那儿洗澡,在那儿唱歌,歌声绕过山顶,在蓝天中飞翔;我们经常脱得精光,闹嚷着在那儿打水仗。

挂云山的山腰里有一块平台,野草高过大人的头顶,树阴均匀而清爽,山风丝丝,是绝好的避暑胜地。盛夏的中午,我们总要三五成群地爬上山去,把草铺成大床,打闹得累了,就在那儿睡觉,直到日落西山,晚霞在天边铺开桔红的沙滩,轮到又大又黄的日头躺上去休息的时候,我们才向着静蓝色天空中的半块白月出发。此时,大人们早已在炊烟袅袅并于树木中若隐若现的街道上,像唤狗一样,走家串户地,不绝声地,寻找着我们。

在挂云山顶,也有一块平台,却是一个荒凉的瓦砾场。听爷爷说,在他爷爷活着的时候,那里是一座寺庙。我无数次构想过,那寺庙曾是怎样的红墙金瓦;它独距高空,餐云饮露,经幡在透着青草味儿的微风中轻轻摆动,脆绿的风铃声伴着木鱼和僧人的经曲,随着依依的香火悠悠地升入云霄。我还设想过,那里的菩萨曾是怎样地披金挂彩,神态安闲,而香客们又是怎样地虔诚膜拜,诵经祈祷,也许他们来自百里之外,也许他们曾经跋山涉水、餐风露宿,都只为那一柱香,一个梦。除此之外,我甚至还幻听过辽旷悠远的钟鼓是怎样在那茫茫群山中飘荡。

那钟声,在微明的晨曦中飘荡,化作一湖碧绿的潭水,明汪汪地印着一轮晓月,还有岸边各色的野花:黄、白、篮、紫舒展腰肢,那香味儿让人身子都轻升了一半。我起了大早,穿过谷地蒙蒙的小雾,送老牛上山吃草,花草和我嬉戏,任凭我蹦来跳去,还是打湿了我的衣裤。老牛在前面从容地度着四方步子,回过头来,晃晃脑袋,摇摇耳朵,忽闪着大眼睛,伸直脖子;于是那“哞――”的一声,便在深深的山谷中开始回荡。

日头像车轮一样慢慢碾过天空,天像下了火,但姥姥的院子却是一个清凉的世界:那干净的白沙铺了一地,在偌大的桂花树的荫凉里,我们可以来回地打滚儿,鸡儿们也来凑热闹,东刨西刨地建沙浴池。

如火得夕阳只留给袅袅的炊烟以粉红色的回忆。这时候娇艳的马人菜花开了,它们叽叽喳喳地挤满了一地,虽然是野花,可也非常鲜艳,而且更加香气袭人,它们有的长得颇似牡丹,但比牡丹要小得多、香得多,它们有的长的像夜来香,可没有夜来香的高枝可供炫耀,他们密密麻麻地开在路边,灿若群星,汇成花的小溪。

月亮升到中天,宛如一块圆圆的冰盘,冰镇着这燥热的天地。姥姥搬出老藤椅和小板凳,放在井沿旁。井里冒出嗖嗖的凉气,让人每个毛孔都舒展舒展。喝一口清凉甘甜的山泉水,望着洁白的冰月、清水的天空和素雅的白沙上依依的月影,姥姥给我讲嫦娥飞升的故事。那桂花树开满了米黄的、乳白的小花,像蜜一样柔和甘美的清香便弥漫了整个世界。姥姥说,那嫦娥就是在这样的一棵大树旁生活着。

三更回梦,望着青青的帘影,我忽然想到: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那个曾经的世界了!